沈浩波:我承认,中国诗歌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口语诗
一百个人演奏你?还是一个人?
什么样的语言最能体现先锋之自由意志?什么样的语言能够形成个人生命意志的极大活跃?什么样的语言最能构成对旧的文化经验和经典的反抗?在今天,我们已经看到了这种因先锋精神而带来的语言结果——当然是口语。
我承认
中国诗歌现在最大的问题
就是口语诗
沈浩波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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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几天看到了这么一个言论,说当前中国诗歌最大的问题,就是口水诗泛滥成灾。我觉得说这话的人太客气了,太羞羞答答了,你还不如干脆说,当前中国诗歌最大的问题,就是口语诗的问题。对此,我举双手赞同。
但我还想把这句话补充完整:当前中国诗歌最大的成就,也正是口语诗的成就!
难道不是吗?正是因为口语诗充满活力,一直在创新,一直走在美学革新的最前沿,并且写作口语诗的诗人越来越多,早就不是星星点点,而是已成燎原之势,所以它才成了当代中国诗歌最大的现象,逼到了所有人的眼前,对此心怀厌恶者,尚难适应者,担心害怕者,当然觉得口语诗已经成了大问题,都泛滥了,这问题还不大吗?太大了;暴露出的问题能不多吗?太多了。但反过来,自新世纪以来,快二十年了,口语诗一直就是中国当代诗歌最大的现象,口语诗引发的争论一茬接一茬,口语诗的美学创新不断发生,新锐诗人如雨后春笋,90后00后的诗人出手即口语,已成常识!这么大的现象,这么长时间的发展,这么多的年轻诗人涌入,请你用脚趾头想想,当代中国诗歌的最大成就是不是口语诗的成就!
话不能讲半句,只讲半句者,要不是真傻,要么是真坏!新世纪以来中国诗歌的最大问题,就是口语诗;新世纪以来中国诗歌的最大成就,就是口语诗!新世纪以来中国诗歌的最大现象,就是口语诗,新世纪以来中国诗歌的最大话题,就是口语诗!
作为一个和平主义者,作为一个多元论的拥护者,我其实特别关心和期待中国当代非口语诗歌的发展,简直操碎了心。我是真希望那么多非口语诗歌的写作者,多少也能争口气,写出点儿像样的东西,丰富中国诗歌的生态,别让口语诗一家独大,建设一些新鲜新锐的美学,多少也能出现一些锐意创新的诗人,但是,这么多年过去了,有几位呢?在哪里?学院派全面沦陷,知识分子写作越写越像骗子,有些著名诗人声称只会写长诗,不会写短诗,只会写大诗,不会写小诗,这种人绝不是诗人,一定是骗子!凡是声称自己只会写长诗,不会或不怎么写短诗的,都一定是骗子。他们长诗就是一种文化行骗的道具,太好用来行骗了,而且只要骗住一些学院里的学者教授就行!扯远了,对于新世纪以来中国诗歌中的非口语写作,我确实有些恨铁不成钢,我经常忍不住想替他们写,替他们完成他们应该负起的汉语责任。无论如何,我都希望当代的非口语诗歌写作,能够不争馒头争口气,把自己写成当代诗歌的真正问题和真正成就,别在文本上自我边缘化,将大好河山拱手相让,写不过就哭鼻子,或者用各种文化策略自我包装,你就是全身上下裹满糖纸,剥开一看可不还是一堆稻草吗?
写得不好的口语诗,被骂为“口水诗”,我同意。那写得不好的书面语诗呢,我觉得应该叫“书面屎”。某些操着书面语写诗,一首像样的诗都没有,写了一辈子平庸“书面屎”的诗人,在骂“口水诗”,骂得还振振有词,义愤填赝,我不禁看笑了。我觉得书面屎和口水诗其实是一拨儿的,那他们为什么还不能在一起好好玩耍呢?是瘸子嫌跛子跛呢?还是跛子嫌瘸子瘸?是以口水糊脸的觉得自己更加小透明?还是以屎糊脸的觉得自己脸上敷的面膜更厚重呢?
(2019)
沈浩波,诗人,出版人